【中华佛教百科全书】
乌仗那国(梵Uḍḍiyāna、Oḍiyāna、Udyāna,藏Skyed-mos-tshal)
位于北印度犍驮罗国北方的古国。又作乌苌国、乌长国、乌场国、乌荼国、乌你也曩国。其位置相当于现在斯瓦特(Swāt)、旁修柯拉(Pañjkora)两河流域地方。相传佛陀灭度时,此国之上军王亦参与舍利的分配。法显入竺时(东晋‧隆安至义熙年间),此地盛行小乘学,及玄奘西游时(唐‧贞观年间,627~649),此地僧徒敬信大乘佛法。
在此国中,有关佛陀之本生及其行化的传说性古迹甚多,如都城之东有一古迹,传说是佛陀前世为忍辱仙人时,割截肢体的地方。又,斯瓦特河的水源,有著名的阿波罗逻龙泉,为佛陀教化恶龙之处。其西南有佛足石及醯罗山,相传醯罗山是佛陀于过去世为闻半偈而舍命之处。南方布尼尔(Bunir)地方,有摩诃伐那僧伽蓝,此地相传是佛陀于过去世为萨缚达多王(Sarvadatta,一切施),行菩萨行时,因无可施之物而卖身于敌王之处。
首府瞢揭厘城(Muṅgali),位在今之斯瓦特河左岸。其东北千余里处有达丽罗(Dāril)河,为此国旧都的所在地。当地有相传为古代末田底迦阿罗汉建立的弥勒像。又现今塔波达拉(Top-Darra)山麓有一大佛塔的旧址,此塔系犍驮罗式的建筑,然其最顶上之五轮已毁。
乌仗那东南有乌剌尸(Uraśā)、怛叉始罗(今Taxila)、僧诃补罗(S aṃhapura),并是盛行大乘佛教之地;乌仗那以西,山区的滥波(Lampura)、迦毕试(Kāpisc),亦是大乘教区。可见北印度的大乘教区,系以乌仗那为中心而向东西延伸,又向南发展而引起犍陀罗佛教的隆盛。后来,本地成为怛特罗佛教的根据地,并成为怛特罗佛教的四大圣地之一。此外,在西藏的传说中,此地为怛特罗佛教的理想国土,并被附上甚多神话传说。总之,在十一世纪回教徒入侵之前,乌仗那是当时佛教文化的中心地,颇为繁荣。
此外,北印度一古地名郁地延那(Uḍḍi-yana,或Odiyāna、Oddiyāna),地理学者优尔(H. Yule)、华德尔(L. A. Waddell)、图齐(G. Tucci)等人,皆以为其地即乌仗那,为怛特罗佛教的起源地。然而,烈维(S.Le#’vi)则以之为喀什噶尔(Kashgarh)地方,巴达恰里雅(Benoytosh Bhattacharyya)则主张在阿萨密(Assam)或孟加拉。近年,图齐在郁地延那地方进行考古学发掘,发现许多有关怛特罗佛教的遗品,若其说能确定,则郁地延那的位置即在上述乌仗那国。
◎附︰印顺《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七章第三节(摘录)
北印度佛教的隆盛,一般都重视犍陀罗。当然,在希腊人、波斯(Pahlava)与塞迦人、月氏人,先后进入北印度,尤其是月氏的贵霜(Kushan)王朝,以布路沙布逻(Puruṣa-pura)为首都,促成北方大乘的非常隆盛,犍陀罗是有其重要性的。然在北方大乘勃兴的机运中,我以为乌仗那占有更重要的地位。从流传下来的事实,可以推想而知。如《北魏僧惠生使西域记》说(大正51‧867a)︰“乌场国(中略)国王菜食长斋,晨夜礼佛。”
惠生是神龟元年(518)出发,正光二年(521)回来的。所见的乌长国王,分明是大乘行者。玄奘去印度(627~645),所见乌仗那佛教的情形,如《大唐西域记》卷三说(大正51‧882b)︰“崇重佛法,敬信大乘。夹苏婆伐窣堵河,旧有一千四百伽蓝,多已荒芜;昔僧徒一万八千,今渐减少。并学大乘,寂定为业。善诵其文,未究深义。戒行清洁,特闲禁咒。律仪传训,有五部焉。”
从西元五世纪末起,因□哒的侵入印度,寐吱曷罗俱逻(Mihirakula)王破坏北印的佛法,北印度佛教,普遍的衰落下来。如玄奘所见的情形,真是萧条已极。但那时的乌仗那佛教,还勉强的在维持。再迟一些,慧超所见的乌长,还是“足寺足僧,僧稍多于俗人也。专行大乘法也”。这是纯粹的大乘教区。乌仗那的戒律谨严,而所奉行的,是五部通行(义净所见也如此),这正是兼容并蓄的大乘精神。《大集经》说︰“如是五部虽各别异,而皆不妨诸佛法界及大涅槃。”不正是这一事实的说明吗?但《高僧法显传》说(大正51‧858a)︰“乌苌国,是正北天竺也。(中略)凡有五百僧伽蓝,皆小乘学。”
法显去印度,在隆安三年到义熙十年,比惠生西行,只早一百年,怎么“皆小乘学”,与“专学大乘”完全不同呢?然《法显传》没有说到迦湿弥罗(Kasmīra),所说的五百僧伽蓝,实是迦湿弥罗佛教的传说,如《西域记》说︰“迦湿弥罗国,(中略)立五百僧伽蓝。”乌仗那为纯大乘区,虽然小乘与大乘的流行,有复杂的原因,但与区域性、民族性,也应该是多少有关的。
从地区来说︰犍陀罗(Gandhāra)是平地。怛叉始罗(Takṣaśīla)在内的犍陀罗,一向是北印度的文化学术中心。这里的文化发达,经济繁荣,有都市文明的特征。从《西域记》看来,小乘与大乘论师,几乎都集中在这里,这是论义发达的佛教区。乌仗那在犍陀罗北面,进入山陵地区。《西域记》说是︰“并学大乘,寂定为业。善诵其文,未究深义。”与犍陀罗的学风,截然不同。重信仰,重修证,乌仗那是着重持诵与禅定地区。原来这里是特别适宜于修习禅观的地方,如《阿育王传》卷五说(大正50‧120b)︰“佛记罽宾国,坐禅无诸妨难,床敷卧具最为第一,凉冷少病。”
《大智度论》对这北方雪山区的适宜修行,也有所解说。《洛阳伽蓝记》卷二说(大正51‧1005b)︰“讲经者,心怀彼我,以骄凌物,比丘中第一粗行。今唯试坐禅、诵经,不问讲经。(中略)自此以后,京邑比丘,悉皆禅诵,不复以讲经为意。”
以坐禅、诵经为修行,轻视讲说经义,正与乌仗那的学风一样。玄奘说他“未究深义”,那因为玄奘是论师型;玄奘的观点,是论师的观点。我们知道,佛法是“从证出教”的,“先经后论”的。释迦佛是这样的,阿毗达磨(abhidharma)、中观(madhyamaka)、瑜伽(yoga),都是从修证而发展出来的;中国的台、贤、禅宗,也都是如此。印度佛法,在大乘机运成熟时,推动而勃兴的力量,在北印度,就是乌仗那。从此而发展出来,引起犍陀罗佛教的隆盛,但犍陀罗又倾向于大乘理论化。乌仗那东南的乌剌尸(Uraśā,今Hazara);怛叉始罗(今Taxila,在山陵边沿);僧诃补罗(Saṃhapura,今Jhclam地方的Ketās),山区的佛教,都“并学大乘”。乌仗那以西,山区的滥波(Lampura,今Lamgan);迦毕试(Kāpisc,今Kabul地方),都是大乘教区。可见北印度的大乘教区,是以乌仗那山陵地带为中心,而向东西山地延伸的。向南而进入平地,就是重于教义的犍陀罗佛教。如从民族来说,乌仗那、梵衍那(Bamian),是释种(塞迦)。梵衍那信奉小乘的说出世部(Lokottaravādin),此部有菩萨十地说,境内也有观音(Avalokiteśvara)菩萨像,这是近于大乘,曾经流行大乘的地方。西南Helmand流域的漕矩吒(Jaguḍa),就是塞迦人所住而被称Sakastan的地方,也是“僧徒万余人,并皆习学大乘法教”。塞迦人曾经住过的,或当时还是塞种人的地区,都是大乘盛行,所以“塞王南君罽宾”,对北方大乘的隆盛,是有着深切的关系。
[参考资料] 《高僧法显传》;《大唐西域记》卷三;《魏书》卷一0二〈乌苌传〉卷九十;《洛阳伽蓝记》卷五;《北魏僧惠生使西域记》;A. Cunningham《The Ancie nt Geography of India》;S. Beal《Buddhist Records of The Western World》;L. A.Waddell《An Introduction to Buddhist Esoterism》;G. Tucci《Tibetan Painted Scroll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