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佛教百科全书】

习气(梵vāsanā,巴vāsanā,藏bag-chags)


  又作烦恼习、余习、残气。略称习。此词在佛典中有数种不同的用法。《大智度论》卷二十七云(大正25‧260c)︰
  “烦恼习者名烦恼残气,若身业、口业不随智慧,似从烦恼起,不知他心者,见其所起,生不净心;是非实烦恼,久习烦恼,故起如是业,譬如久锁脚人,卒得解脱,行时虽无有锁,犹有习在。如乳母衣久,故垢着,虽以淳灰净院,虽无有垢,垢气犹在;衣如圣人心,垢如诸烦恼,虽以智慧水浣,烦恼垢气犹在。如是诸余贤圣,虽能断烦恼,不能断习。如难陀淫欲习故,虽得阿罗汉道,于男女大众中坐,眼先视女众,而与言语说法。”
  此谓烦恼正使虽断,而余习尚残留者,名为习气。佛典中所记载,如难陀之淫习,舍利弗及摩诃迦叶之瞋习,卑陵伽婆跋之慢习,摩头婆私吒之跳戏习,憍梵钵提之牛业习等即是。此中,能永断正使及习气者,唯佛而已。
  《俱舍论光记》卷一以不染污无知为习气。关于不染污无知与习气的异同,《顺正理论》卷二十八有二说,《俱舍论光记》卷一解之云(大正41‧5b)︰“正理意说,不染无知劣慧为体,无知狭,习气宽。然解习气,二解不同。一解︰劣慧俱生心、心所法,总名习气。一解︰习气不但通心、心所法,亦通相续身。”《大乘义章》卷五(本)等,单以烦恼余习,名为习气。
  唯识家依现行熏种子之义,以习气为种子之异名,含藏于阿赖耶识中。并谓习气有等流、异熟之别。等流习气者,系引起与自性等同流类之法的种子,即善等三性各生等流果的亲因缘。依七识之显境名言及第六识的表义名言所熏成,故又称名言种子。异熟习气者,系使异类果成熟的种子,即善恶种子扶无记性的习气,使其能生无记果的疏因缘。此系前六识中有漏之善恶业所熏生的种子,故又名业种子。
  又,在异熟习气中,由修所断俱生的我执与见所断分别的我执所熏成,能令有情产生自他差别者,名为我执习气;由能招可爱果的有漏善业与能招非爱之果的不善业等二有支所熏成,扶异熟无记之名言种而生当来果者,名为有支习气。故总有三种习气。
  旧译《华严经》卷四十〈离世间品〉,谓第十地菩萨有十种习气,即菩提心习气(又名本气)、善根习气(成行气)、教化众生习气(下化)、见佛习气(上见)、于清净土受生习气(受生)、菩萨行习气(大行)、大愿习气(十愿)、波罗蜜习气(十度)、出生平等法习气(理智)、种种分别境界习气(量知)。此之习气异于前说之烦恼等习气,以积习诸善根的气分为习气。《华严经疏》卷五十三云(大正35‧899b)︰“今初由此地厌伏烦恼故,于诸行积集熏成气分,方能究竟断伏烦恼,故名习气。”
  ◎附︰印顺《唯识学探源》下编第三章第二节(摘录)
  习气、熏习、习地(即住地),在大乘教学上广泛的应用着。瑜伽派虽还保存烦恼气分的习气,但它继承经部的思想,已把熏习应用到一切法上。从释尊本教上看,习气就是烦恼的气分,此外好像没有什么习气。习气的有无,是佛与二乘断障的差别,像《大智度论》卷二说︰
  “阿罗汉、辟支佛,虽破三毒,气分不尽。譬如香在器中,香虽去,余气故在。又如草木薪火烧,烟出炭灰不尽,火力薄故。佛三毒永尽无余,譬如劫尽火烧,须弥山、一切地都尽,无烟无炭。如舍利弗瞋恚余习、难陀淫欲余习、毕陵伽婆蹉慢余习。譬如人被锁,初脱时行犹不便。”
  佛是烦恼、习气都尽了的,声闻、独觉还剩有余习。这烦恼气分的余习,就是无始以来一切烦恼的惯习性。烦恼虽已断却,但习气还在身体、言语、意识上不自觉的流露出来。像舍利弗的“心坚”、毕陵伽婆蹉的喊人“小婢”。它虽是烦恼气分,但并不是偏于心理的。习气的体性,可以暂且勿论,重要的问题,是小乘有没有断习气。大天的罗汉“为余所诱”、“犹有无知”、“亦有犹豫”,都是习气之一。大众系等主张罗汉有无知、有犹疑,萨婆多部等主张“虽断而犹现行”,这在部派分裂上,是一个著名的诤论。据有部(《大毗婆沙论》卷九十九)的传说︰大天不正思惟,在梦里遗了精,说是天魔的娆乱。他给弟子们授记,说他们是罗汉。弟子们自觉没有自证智,还有疑惑,大天却说这是“不染无知”、“处非处疑”。据真谛记的解说︰这都有真有假︰罗汉确乎可以受天魔的娆乱,确乎有不染无知与处非处疑。但大天和弟子,都不是罗汉,所以是假的。他们对初事的见解是同的,后二事就有很大的出入。真谛怪他的弟子不是罗汉,这也不致引起教理上的纠纷。《婆沙》说他毁谤罗汉没有自证智,还有疑惑。圣者证果而没有自觉与证信,在后代佛教思想上,没有这种痕迹。居于大众系领导地位的大天,也不致那样荒唐。事实上,这是“不染无知”、“处非处疑”,阿罗汉有没有断的诤论。
  罗汉有无知、有疑惑,这是指出了罗汉功德上的缺点。在以罗汉为究竟的上座面前,简直等于诬辱,这才引起了严重的纠纷,促成部派的分裂;大天也被反对者描写成恶魔。大天的呼声,震醒了全体佛教界,获得了新的认识,从狭隘的罗汉中心论里解放出来。罗汉的无知未断,还有它要做的事,才回小向大。大乘不共境、行、果的新天地,都在罗汉不断余习的光明下发现。
  大天的“不净漏失”、“不染无知”、“处非处疑”,本来都是习气。但有部特别扩大了不染无知,使它与习气有同样的意义。在《大毗婆沙论》卷十六所说的习气,卷九所说的不染污邪智,也在说佛陀毕竟永断,声闻、独觉还有现行。《顺正理论》卷二十八,对不染无知,提出两个大同小异的解说︰(1)不染污无知,是“于彼味等境中,数习于解无堪能智,此所引劣智,名不染污无知。即此俱生心心所法,总名习气”。这是说习气是有漏劣慧与它俱生的心心所法。(2)是“所有无染心及相续,由诸烦恼间杂所熏,有能顺生烦恼气分;故诸无染心及眷属,似彼行相而生”。这是说习气是有漏劣智和同时的身心相续。依《顺正理论》主的见解,烦恼引起不染无知,是非常复杂的。一切圣者,虽都已经断尽,但有行与不行的差别。如解脱障体,也是下无知,慧解脱罗汉还要现行。像《顺正理论》卷七十说︰
  “何等名为解脱障体?诸阿罗汉心已解脱,而更求解脱,为解脱彼障。谓于所障诸解脱中,有劣无知无覆无记性,能障解脱,是解脱障体。于彼彼界得离染时,虽已无余断而起解脱,彼不行时,方名解脱彼。”
  又像学、无学的练根,也是为了“遮遣见修所断惑力所引发无覆无记无知现行”。可知退法等五种种性,虽是无学,也还有不染无知现前。众贤一贯的意见,断是断了,行或者还要行。不过习气与不染无知,有部的古师,也有主张不断的,像《大毗婆沙论》卷十六说︰“有余师说︰阿罗汉等亦现行痴,不染无知犹未断故。”
  这明显的说不染无知不断,所以有现行的愚痴,与“虽断而犹现行”的意见,截然不同。
  检讨唯识学的种子思想,为什么要谈到习气与不染无知呢?(1)习气在一分唯识学里,被看为与种子共同的东西,那末习气的本义,也是需要认识的。(2)在大乘教学里,习气与随眠渐渐的融合起来。从随眠的心不相应,走上习气(习地)的心不相应。习烦恼与起烦恼,有的等于随眠与缠,有的等于烦恼与习气。而小乘有没有断习,也就成了可讨论的问题。(3)心性本净,无始以来习气所染,成了唯识学上普遍而极根本的问题。习气已替代随眠成为客尘的本质。这样,唯识思想的探求者,自然有加以理解的必要。
  [参考资料] 旧译《华严经》卷二十六;《大智度论》卷二;《大毗婆沙论》卷十六;《显扬圣教论》卷九;《转识论》;《十八空论》;《成唯识论述记》卷八(本)、卷十(本);《华严五教章》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