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佛教百科全书】

俊芿(1166~1227)


  日本律宗僧。肥后(熊本县)人。字不可弃,号我禅房。师在诞生后不久,即被弃于路旁。后为珍晓抚养长大。十八岁,从真俊剃度出家。翌年,至太宰府观世音寺受戒。其后,赴京都、奈良学戒律。后返乡建正法寺弘扬戒律。建久十年(1199)入宋。习天台、禅、律诸学。建历元年(1211)返国,携回经典二千余卷,并应荣西之请,寓居建仁寺。其后,移居崇福寺。贞应三年(1224),师将京都仙游寺改名为泉涌寺,使成为台、禅、律三宗道场。其后,并为后鸟羽天皇、后高仓院天皇、顺德天皇、北条政子、北条泰时等授戒。时,师深受朝野人士崇敬,其戒律被时人称为“北京律”。嘉禄三年示寂,世寿六十二。敕谥“大兴正法国师”、“大圆觉心照国师”、“月轮大师”。著有《三千义备检》二卷、《佛法宗旨论》一卷、《念佛三昧方法》一卷、《坐禅事仪》一卷等书。
  ◎附︰高雄义坚着‧陈季菁译《宋代佛教史研究》第九章(摘录)
  俊芿字不可弃,肥后人。三十四岁时,和安秀、长贺两弟子一起入宋,到达江阴军(江苏江阴)时是南宋宁宗庆元五年(1199)五月。从此,他游历两浙的名刹,登天台山,访雪窦中岩,十月十四日向径山的蒙庵元聪禅师学习禅法。翌年春赴四明,跟随景福寺的如庵了宏学律部三年。
  嘉泰二年(1202)十月五日离开四明,在天台山赤城寺渡过一冬。翌年,因听闻北峰宗印和尚的声名,入华亭(浙西)的超果教院就学八年,究天台的蕴奥。北峰见俊芿学德拔群,便加以推荐,侪辈之中蒙其教导者为数不少。嘉定元年(1208)游行都临安,住于下天竺寺,颇受史弥远、钱象祖、楼昉、杨中良等诸公的推崇。宁宗听闻俊芿擅长书法,便令他书如意轮咒。当时他曾提出律学的五十三个问题,使帝都的律学大德皆哑然,此事将于后详述。
  在宋十二年后,他于嘉定四年(1211)二月由明州乘船归国,三月三日在日本博多登陆。他所带回的物品有律宗大小部文三二七卷、天台教宗有关典籍七一六卷、华严章疏一七五卷、儒道二教的书籍二五六卷、杂书四六三卷、法帖御书堂帖等碑文七十六卷、水墨罗汉十八幅及释迦像碑文等。后来因泉涌寺数度遭火灾而化为乌有,甚至连请来的目录也不存,诚令学界痛惜。当时居于防州的荣西听到俊芿归国,立即驰赴博多,劝他住于京都建仁寺。
  俊芿后于建保六年(1218)住仙游寺,承久二年(1220)向后鸟羽上皇上呈〈泉涌寺劝进疏〉两份及〈殿堂色目〉一份。嘉禄元年(1225)十月建重阁讲堂。翌年春,大殿、山内经堂、祖堂等依次成立,更改额为泉涌寺。自此安居于此处,并仿宋制订警众之规绳,又开讲座,据说听众满堂,名声远播。嘉禄三年(1227)三月八日示寂,享年六十二。著有《佛法宗旨论》《念佛三昧方法》《坐禅事仪》各一卷、《三千义备检》二卷等,但皆已散失不传于今。关于他的门生,《不可弃法师传》内提到心海、定舜、了真、湛海等人,《本朝高僧传》内则记载有思宣、心海、思真、承化、思敬、赖尊、尊隆、信圆、定舜等九人。除此以外,似乎另有思允等众多弟子。
  俊芿天性淡泊、不事浮华,所得施财皆充作修营,一心致力于弘法持律,极受到上下内外的尊信。执政的北条泰时就曾延请他到镰仓授菩萨戒;藤原道家、德大寺公继等名流也钦其风,而向他请教。其他如法相宗的颖才贞庆、延历寺座主慈圆等也向他请益。他所请来的禅月大师贯休所绘水墨罗汉十八幅,给予以后的罗汉像很大的影响。其他东西也促进了日本美术工艺的发展。但在此想将重点放在佛教教学,从学问思想上考察他入宋求法的影响,以了解南宋佛教的实态。
  宋代佛教所完成的使命之一,是搜集整理晚唐时散逸的章疏,将之编入大藏经内。这是将隋唐撰述的佛典章疏与西域印度传来的佛经等同视之,将之提升为圣典的地位,表现了对隋唐祖师的尊崇敬慕。因此北宋时已可看到天台、慈恩两宗教典的入藏许可,另外《景德传灯录》及契嵩的著述等禅宗方面的典籍也被编入藏经中。到了南宋,更有华严、戒律的章疏编入大藏。例如绍兴十五年(1145)因临安慧因教院住持义和的奏请,华严章疏被允许入藏,不过其部帙等不明。于是,此入藏许可被公告于天下,令设有大藏经版木处流通其镂板。
  上述的慧因教院在南宋时代是华严教学的根本道场,以此为中心,东至绍兴光相寺,西从华亭普照寺到平江府,盛行着华严学的研究。到了淳祐六年(或宝祐六年),如前所述,道宣、元照之有关律学的章疏类七十三卷得到入藏许可。日本俊芿入宋的主要目的虽然是请回戒律,但除此之外,他也曾学天台、禅、净土教,并传入朱子学、儒道二教的典籍。同时,日本的密教也经由他给予南宋佛教徒刺激。如以下将分项论述的,俊芿于宋土的名声颇高一事,可由北宋时代,日本的源信、寂昭推展两地佛教界的交流,以及当时日本佛教研究的水准相当高的情况得到证明。
  俊芿与律、天台、密、禅及朱子学
  前已述及,俊芿曾跟随四明景福寺的如庵了宏律师学律三年。他的律学研究是如何地达到堂奥、充满自信,此可由嘉定元年(1208)他进入南宋首都临安,住于下天竺寺,翌年向临安律学界提出有关戒律的五十三问一事获得解答。而当时的律师等皆屈服于他的诘难时,有临安府不空院的住持了然、无相芝岩兰若净怀、净梵院妙音、会稽郡极乐院住持智瑞,以及另外一不知名者等五师加以答辩。
  但是他们的回答皆不合于所问之意,且流于不彻底。此根据《释门正统》卷八律宗相关载记的〈道宣传〉中,铠庵吴克己就道宣应用成论师的分通大乘说,成立圆宗戒体之事实所作论述一节的注︰“令被日本法师立问终莫能答。”即可了解。意思是说,他们虽然答释了,其实也等于没有回答,因此说“终莫能答”。俊芿的后辈守一所编《律宗问答》二卷,是搜集了然、智瑞、妙音三人回答俊芿问题的著作,列举了问与答,可知悉五十三问的全貌。
  俊芿入灭后三年),守一在他著述的《终南日本□法师教观诸日本□法师教观诸问”为题,发表答问;读其所附前序,可知守一与俊芿曾经会过面,以及守一对俊芿的学问深表敬意之事。其序如下︰“日本□师为法之切,于庆元间,泛舶东来。彼时先师如庵开法景福,□即依学十有余年,缘异音不解,每别席指教,□乃讨论,分阴不废,大小部文,一宗教观,无不通达。后游参诸方,彼有不入其门者,妄测堂奥之浅深,于是作疑,而激学者。余尝会语,扣知彼怀,而非实疑也。彼文一出,余二十年,将谓公心义士必能洞之,岂期因此反多妄议,兹以学徒,请与决之,故略为叙。冗迫夏课,02义多未安,茍有正者,而我师焉。庚寅中制日山述。”
  当俊芿提出五十三问,欲解决其平素的疑问时,正逢临安府菩提律院的住持迁化,尚未有继承人,诸寺律师集会商量,预备向官方上奏任命人选时,席上众议一致决定不特别选择有德行的律师,只要能应答□公问题者,则请他担任住持,这件事虽记述于信瑞的《不可弃法师传》,但被推定为《比丘尼钞》刊行以后的事情。在《比丘尼钞》的刊记中记载菩提律院住持缺额以及先住持迁化未补任的事实,因此上述任命住持之事值得采信。
  俊芿的佛教学是以戒律和天台为其基础,因此他对天台的学习是极值得重视的课题。他学习天台教义所师事的秀州华亭县超果教院的北峰宗印,是属于四明明下南屏梵臻系统的俊才,其所持的理论是︰“讲者须备三法︰整威仪以临大众,提大纲以尽文义,具宗眼以示境观。此三者备,依稀驾说。”由于此种用心,其门下英才备出。事实上,四明以后的教观也未若此时兴盛。其著有《金刚新解》一卷、《释金刚弥勒论》一卷、《北峰教义》二卷、《唯心净土说》一卷、《楞严经释题》一卷,今仅存《北峰教义》卷上和《楞严经释题》。
  《释门正统》卷三〈弟子志〉及卷七〈宗印传〉中列举了宗印的门下,其中有日本的俊芿和元粹二人的名字。《佛祖统纪》卷十七则列举出元粹、法照、梵奎、思寿、清杲、文奎、了源、道源、觉先、怀坦、思诚、俊芿、如宝、行果、赵彦肃、吴克己等十六名,并有俊芿、赵彦肃、吴克己的略传。由此看来,□公应是北峰会下的杰出弟子;将此与他在了宏门下律学上的名声一并考虑,可想见俊芿在南宋佛教界的地位。
  北峰门下中,元粹著有《四教仪备释》三卷、《圆觉经集注》四卷、《心经注》。法照被称为当时教界独特的英才,除《三大部读教记》二十卷的名著外,又著有《别集》,但今已不传。吴克己也有《科四教义》《楞严纲目》《止观大科》《法华枢键》《释门正统》等著作,但也都已散逸不传。又法照门下有无极可度、鼎山时举二人,前者著有《指要钞详解》五卷;后者著有《金錍论释文》三卷,皆收于《卍续藏》中。俊芿值南宋天台学最盛期,站在戒律圆教一致的立场,经前后八年钻研,归日之际,请回天台章疏七一六卷,可以想见对于日本学界有很大的贡献,只是缺乏判断的资料,诚属遗憾。俊芿当时的日本天台学界,正当最澄以来所谓日本天台持续的时代。到了德川时代,由睿麓开创安乐一派,展开一新纪元,乘此风潮,并又新加入了四明天台。以俊芿的归日作为此四明天台传入的先驱,应不为过吧!
  依照信瑞的《不可弃法师传》,俊芿在高野山由理觉房心莲传授南院流,接着又向般若房俊觉检校学中院流,可以想知其对密教造诣必定相当深。据说他入宋以后,在华亭超果教院的会下时,为周大孺人所修七佛药师法十分灵验(《不可弃法师传》)。又《释门正统》卷七记述︰“嗣法俊芿先传密教于日本,慕台道航海来学,开禧逆虏犯顺,□欲结坛诵咒如□不空解安西围者,时论骫靡,扣阍无路,师俾遣徒于日本取五部法,而徒死于海。吁!圣教行否亦有时耶。”
  依据此记事,可知开禧二年金军入寇时,俊芿仿不空三藏,以密咒之法将之击退。中国的密教到唐末五代以后几乎濒临衰灭。这种情况可由下面一事得知︰后唐‧长兴二年(931)日本僧宽补与宽建、超会等十一人赴大陆,将日本密教反输入,振兴瑜伽大教,而接受宽补灌顶者达三十余人。尽管如此,密教到了南宋末仍步向命脉断绝的结局。《佛祖统纪》卷二十九〈诸宗立教志〉所谓︰“其法今盛行日本,吾邦所谓瑜伽者但存法事。”绝非夸张之言。正当此时,俊芿入宋,采行密法,自然令中国人惊异,于是促成宋佛教徒期望密教复兴的机缘。有关于此,由《释门正统》卷三的〈弟子志〉赞叹的话语即可得到证明,其文如下︰“先是空弟子慧果授与日本空海,传授不绝。近俊芿来云间,从北峰印学者即其遗派,学术行业真海东翘楚也。”
  其次就俊芿之传入禅学略作叙述。俊芿的禅法是受教于径山的蒙庵聪禅师。泉涌寺藏本的《不可弃法师传》中举出蒙庵聪禅师之名,其下列有“聪嗣法于晦庵光,临济下十四世孙”等十四字的小注。又检阅明‧文琇的《增集续灯录》卷一,可看到俊芿以晦庵法嗣的身份,被收载于杭州径山蒙庵元聪禅师的传中,因此□所师事的禅师的确就是此蒙庵元聪。俊芿回国的嘉定四年,是荣西回国的绍熙二年的二十年后。他接受荣西的建议,进入建仁寺。荣西和俊芿同是圆密禅三宗的兼修者,但他所传持的禅宗究竟对日本有何种程度的影响,并不清楚。
  俊涧禅师等人。俊涧处习得的。今考察楼昉、楼钥的学系︰
  程子 吕本中──吕太器──吕祖谦──楼昉   袁溉──薛季宜──楼钥
  可知任何一者皆源于程子之流,楼钥尤其特别私淑于朱子。北涧禅师名居简,字敬叟,出家之后与缣谊岩、叶水心、魏鹤山等诸儒交游,其中鹤山是当时第一流的朱子学者,禅师的朱子学可能自魏鹤山处获益颇多。考察《北涧文集》,其中有言及俊芿的语句。例如卷二所收的〈湖州宝云彬文仲净业记〉提到︰
  “(文仲)五十而修净业,即宝云旧环堵建系念之所,结构象设体制大备,十友会盟一志无移,日课有常风雨不渝,克期熏修,则北峰印为之主,南翔远日本□为之伴,缀辑藏乘,则诸子稽其费,诸孙相其役。”
  根据此,可看出俊涧之间的关系。
  俊芿归朝后住在泉涌寺,接受缁素的归向。左大臣德大寺公继尤其对他的新说大为倾倒,而入门接受他的教导。《不可弃法师传》曰︰“左府会面时欣狎曰︰吾蕴疑每艰未值开士,惄如调饥,幸今遇师,庶勿攸隐。法师哂然︰诺。自是笔精之义,宋朝之谈,日新月改,□□不怠。五经三史奥粹,本朝未谈之义,法师甫陈,左府闻之,无不叹异。”文中所谓“五经三史奥粹,本朝未谈之义”,是指日本人士前所未闻的宋儒新注之学,也就是朱子学,而令德大寺公继惊叹也是当然之事。
  [参考资料] 《大日本史料》卷五之三;《泉涌寺不可弃法师传》;《本朝高僧传》卷五十八;《延宝传灯录》卷三十四;《元亨释书》卷十三;小笠原宣秀《宋代佛教史の研究〉;村上专精着‧杨曾文译《日本佛教史纲》第三期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