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佛教百科全书】

失译经


  指佚失译者名字的经典。又称无译或阙译。盖早期汉译佛典往往未记载译者之名,到苻秦‧道安编《综理众经目录》,始校定诸经题名及译者名。此可由《出三藏记集》卷十五〈道安法师传〉所说得知。其文云(大正55‧108a)︰“又自汉暨晋,经来稍多,而传经之人名字弗记,后人追寻莫插羯代,安乃总集名目,表其时人铨品新旧,撰为经录。”虽然如此,当时译人名字不详者仍多。玆列举著名经录所载之失译数如次︰
  (1)《出三藏记集》卷三〈新集安公失译经录〉中,列出一四二部。
  (2)梁‧僧祐更制〈新集续撰失译杂经录〉(《出三藏记集》卷四),认为失译经有一三○六部之多(其中当时犹存的有八四六部)。
  (3)梁‧宝唱在其《众经目录》(《历代三宝纪》卷十五所引)中,揭举失译经三二一部。
  (4)隋‧法经等的《众经目录》举出四三一部。
  (5)隋‧费长房的《历代三宝纪》译经录列举后汉失译经一二五部、吴魏一一○部、西晋八部、东晋五十三部、西秦八部、北凉五部,合有三○九部。
  (6)《大唐内典录》及《古今译经图纪》与《历代三宝纪》所载相同。
  (7)《大周刊定众经目录》卷十一列大小乘失译经计四二四部。
  (8)《开元释教录》列后汉失译经名一四一部,吴魏八十七部,西晋五十八部,东晋四十部,三秦时代四十一部,北凉五十三部,宋代三○七部,梁十四部,合七四一部。
  ◎附︰小野玄妙着‧杨白衣译《佛教经典总论》第二部第一、二章(摘录)
  第一类所谓失译经,即指经本确由某人从梵夹翻译而成,但好不容易译成,却不知其译人之名。失译一语,亦具谓失译人名,即逸失译人之名之意。直言之,失译经即指译者不明之经典而言。其经典既已有译本,却不知译者之名,很令人不解。此乃因古时在所译经本中,并未恭署译者之名之故;另一方面,有关译经之记载亦付阙如,故后人无由得知经典之译者,于是乃有许多失译经出现。至六朝中期之统计,不知译人之名之失译经,其数量竟比知译人之经典多达二倍以上,故亦就无从着手查寻。(中略)
  失译经之调查研究,在中国佛教经典传译史上,实须作最慎重之考索。因为逸失译人名之经典为数甚多,且多数属于传译初期之作;又据六朝中期梁代僧祐法师所作实际调查,显示失译经之数目已达知译人之经典总数之三倍;至六朝末期,编修《历代三宝纪》等经录时,乃作出令人难以想像之大胆裁断,将大部分失译经,分配予著名,甚至名不见经传之译人,作成欺人不实之目录,而因受此伪目录之累,造成中国传译史纠杂纷乱之局面,实已达无可救药之地步。有关此事,于前章译经史中已反覆言及。(中略)
  自后汉,经三国、晋,至南北朝中期之三百年间,传译之经典有二千余部。其中知译人之名者,仅有四五○部左右,而不知译人,列属失译部者,达一千六百部以上。如此悬殊差数,似乎难以交代,然既为事实,则不可更改,而问题即由此发生。
  据笔者之研讨,斯学始祖弥天道安法师最初之查定,实强而有力。而其后僧祐律师之集补,虽并未十分充实,然其记载较其他经录近于事实,则是确实之事。因此,欲寻访中国前代佛教经典传译之历史,必须以二师之语录作为衡量之基准。然二师调查所得失译经之数量,即如上述统计所述之多,对于此事应作何想法,即为第一个问题。
  已如前述,除于卷末特书识语者,乃当别论外,古代之译经多未署记译人名而书写流传。如现存之初唐以前之古写经,无一于卷首署有译号者。此类自最初即不署记译人名而写传之经本,若别无其他确实记录,即造成逸失译人名之失译经,乃势所必然。道安将其收集而纂修综理《众经目录》时,花费多大苦心,亦可推察而知,而僧祐更搜集经本,为完成目录而努力,其功绩者实厥伟。二法师俱为搜集并勘定经本,而费万全研备之力,其结果不明者终究依然不明,故而多数经典悉列入失译经中。不可因数字庞大,而责其调查不充分,因为事实即为如此。道安之调查可谓已相当彻底,乃由尔后僧祐重作检讨,却并无多少新发现可资追补一事,得以证明。大凡类此学问之查究,一人进行所得,自不能尽得其实而未有一点遗漏。若干年后始发现某地有某人秘密写传经本之事,并非不可能,然自应有一限度,一时之间发现许多,则万无此理。
  在此希望读者冷静地以常识判断者,亦即此点。前已曾屡次提醒注意,《历代三宝纪》以下诸经录对历代译经目录之记列,实无责任已极。无论如何,费长房等纂集之《历代三宝纪》,开欺人目录之例,自是罪无可逭,然后人却依然蹈袭前误,则更为不可,因为蹈袭实质上罪同初犯。《历代三宝纪》所作之谲诈事情,即将梁‧僧祐倾力查索,而断为译者不明之失译经一千六百余部,乃以不确实之伪目录为证据,而将其中之千几百部分配予安世高等前代之译经家。如此手笔,非寻常人所敢作,而费长房等人却行之毫不以为意,且假想为经目钜着,构划制作,此种胡思妄为,实令人瞪目结舌。
  无论其人如何精心制作目录,而虚伪之事实终不可改,原形终将毕露。若经严谨之研查,真相必会大白于世,届时,其费尽心机,大事分配之历代译经目,仍须还原为道安、僧祐所调查确记之目录。如若任其贻误,势必不得善果,此乃情势所然,难凭私意而为。今即将此要领重覆申述,一言以见之!
  第一,据统计所得之《出三藏记集》与《历代三宝纪》所载失译经数目之差,为一六一七对三○九之比,即有一三○八部失译经经重新分配于每位译人名下,自后汉至刘宋初期之译家皆有。失译经之译人,尔后于别写本之后语,或其他证据中得知其名,少数五部、十部自不无可能,然一时发现上百部千部,即使魔术幻影,亦不可变得。而竟全然漠视常识,如此胆大妄行者,唯有《历代三宝纪》对历代译经目录之记载。其所作胡行,实令人惊痛。
  第二,其人大胆进行大事分配所凭借之证据为何?即汉时佛经目录、朱士行汉录、道祖录、始兴录等伪目录。此等目录,不会重现于隋代,而编者自身又怎可谓︰“所载目录虽可见于传记中,然早已佚失,并未亲睹其书。”真令人啼笑皆非。如此未曾亲见,有名无实之目录,却依然任意援引,而谓某人有几十部译经,或某人译出某经等等,更甚者为,当援引伪目录时,多数均明载某帝某岁何年何月何日译出之类清楚肯定之译经年月,实令人不可思议。外行人蒙于言辞,或可欺瞒一时,然不实之记录终难掩饰其阙漏,只要稍加诠索,虚假立可揭穿。
  第三,如此将大量失译经分配予各译人之伪目录虽已完成,然本即为伪托之说,一经实际研查经本,则诬妄立可呈现而消弭。将三倍于知译人名经典之失译经,透过各时代,记入译人名下,而在分配之时,旧译之经分予古人,新旧之经分予近人,如此按时代配当,一时间令人信以为真者确实不少。经由道安编为失译经者,十九为西晋以前之古译,而僧祐新集之失译经,则大部分为东晋至刘宋初年之物。因此,将古译之失译经作为安世高、法炬等之作品,由内容而言,因经本本身即是古作,故难以遽下论断,卒然否定,而令人犹疑不决。不过,于当时仍不难辨别,因其任意选定于译人名下之经本数目太多,易将古译之经列入旧译时代之人,而旧译之经则列入古译时代之人,其间错误,一经研查实物,结果立可显出,而马脚亦随之暴露。如此煞费苦心之安排,见于吾人眼中,不啻为藏头露尾,由虚伪之中,何能生出真实?要之,攀附之竹终必离树,唯有将失译之经还原于失译经部中,始能了解传译史之真相。
  第四,将失译经以时代别分配于后汉、魏、吴、西晋,乃至北凉,实为愚不可及之举措。既已不知译人之名,自无确知时代之理由。若分析其相异之特点,而就古译时代、旧译时代,笼统加以区别,非为不可,然若欲精确鉴查判定为后汉、三国、晋或凉等之译作,则不可能。道安与僧祐仅将之归纳为失译,并未作成时代之识别,因为按而不断方为正确。而费长房却敢于划分时代别,虽看是伟构创举,而实际为全然未经鉴查,妄自分配,遽下文字论断,如孩童游戏之行为。举一例言之,《大方便佛报恩经》与《分别功德论》等,拟之为后汉时之失译经,其实无论由那方面索查,结果均为东晋之作品,而作为后汉译本,实属子虚乌有。若此轻率作下之时代别,自无任何权威性可言。
  第五,证据重于议论。费长房等分配予各译人之失译经,事实上并未得当,其理于前章传译史中,已适时在在言明。今乃精审失译经目,而追究其随意摘出失译经目中适宜之本,分配予各译人之真相。若将后节所揭载之表目熟览,即可领会其间原委。海市蜃楼并非实物,而历史史实则不可更易。失译经终究为失译经,岂是凭笔尖即可轻易置换之事?
  费长房编修《历代三宝纪》之际,为失译经作下如此轻率之处理,而《大唐内典录》以下诸经录,虽曾多少加以删补增除,试作几分订正,然大体上仍蹈袭其说。即以《三宝纪》之分配为基础,由彼附以新译名之失译经,乃出人意外地署以安世高或其他译人之名现行;而以时代别区分之剩余之失译经,则各按上后汉失译、西晋失译等,行世至今。然则其为根本错误之目录,笔者明白指摘。为将此问题转为未来之实际问题,必须将由此种不纯之动机,而于隋唐以后新附以虚伪译人之失译经,及加以无稽之时代别之失译经之译号,作慎重地再检讨,为历史之传真,重编入原来之失译经部。若仍将现行大藏经之译号,照章全收,据以为中国佛教作历史性之说明,姑不论以往,而今后学术上研讨,则将如痴人梦语,毫无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