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佛教百科全书】
摩诃衍
西元八世纪末叶时,汉地佛教在吐蕃的代表人物。又称摩诃衍那、大乘和尚。生卒年不详。根据敦煌写本《顿悟大乘正理决》中所录师致吐蕃赞普的表章,可知师于吐蕃占领沙州(今甘肃敦煌)后,应赞普赤松德赞之邀前往拉萨传教。
师力倡禅宗,主张“不思‧不观”之顿悟说,一时吐蕃僧俗风靡相从。赤松德赞的妃子没卢氏及贵族妇女三十多人,也从其出家受戒。后在桑耶宗论时,为代表印度佛教的莲华戒所败,而返回敦煌继续传教。
◎附一︰王森《西藏佛教发展史略》第一篇(摘录)
在墀德祖赞、墀松德赞两代,前后自长安迎请过一些汉僧,在历次唐蕃战乱中也虏获过一些汉僧,特别是金城公主带去了汉僧和德宗派去了汉僧。这些汉僧在西藏的活动,今天我们没有看到详细记载,但从一些迹象上看,有一些是以讲经译经为主。在西藏也很有几个藏族译师深通汉文,《丹噶目录》(Ldan-dkardkar-chag)中有三十四种经书标呢自汉文译成藏文的,证明了这一点(《五部遗教》中也提到了一些藏族译师懂汉文,后来藏僧著述科判详密,也是从讲经汉僧学来)。另外一些汉僧则是禅僧,最著名的是藏文中常提到的摩诃衍。
摩诃衍约于西元781年或稍迟一二年,受赞普诏进藏。敦煌写本《顿悟大乘正理决》说到“于大唐国请汉僧大禅师摩诃衍等三人”,赞普妃没卢氏等人即从摩诃衍出家。到寂护死后,他的影响迅速扩大。藏文资料甚至于说,只有意希旺波、贝扬等少数几个人还遵循寂护的教法外,绝大部份的藏僧都信奉或附和摩诃衍。意希旺波等,自然还有印僧,为了恢复他们的势力,建议墀松德赞延请莲华戒(Kama-laśila)。
莲华戒是寂护在印度的高足(寂护和莲华戒师徒,是印度大乘中观宗自立量派Dbu-marang-rgyud内所谓“随瑜伽行中观派”的代表人物),他到藏以后,由墀松德赞主持,和摩诃衍展开辩论。这场辩论延续了三年(约在792~794年)。《顿悟大乘正理决》说汉僧胜,内地禅宗和莲华戒派下此后并行于西藏;某些藏文资料记载,摩诃衍先胜后败,被摈还唐,并且说墀松德赞下令,从此不许藏人随学禅宗。有的书上说墀松德赞作结论仅是此后应学习龙树中观宗,但禅宗亦一向以龙树为其重要祖师之一,且摩诃衍返敦煌后,在当地仍为重要人物,当地藏族官员还对他表示一定尊重,似非被摈弃不用之人。从现有的材料看起来,禅宗在西藏的影响并没有断绝,并且一直影响到后来的宁玛、噶举等派,而在当时译经目录上看,却是莲华戒等所传中观宗居于主流,可以说,在当时大概是印僧占了上风。
◎附二︰P.De/mie/ville着‧耿升译《吐蕃僧诤记》第二章〈史料疏义〉(摘录)
我们在阅读(王锡)这篇序及摩诃衍和尚表章的时候,立即就会在脑海里呈现一个十分清晰的轮廓,那就是这位汉僧从一开始就十分明显地处于守势。具问发难的并不是他,而是印度代表。他确实曾要求印度僧侣们向他发问,但这是因为他发现印度代表们在吐蕃赞普面前屡进谗言,对他横加指责,造成了使他感到难堪的结果;被迫进行自我辩护的也是他,而不是印度僧侣。在第一道表章中,摩诃衍和尚恳切请求吐蕃赞普结束这场旷日持久而有损于佛教界精诚团结的论战;他同时既借口自身老耄,又以天真和讽刺性的口气陈述他的教理远不适应于进行唇枪舌剑般的论战;他同时还想由他的弟子来取代他。在后来的论战过程中,他又呈第二道表章重新概叹其年事之高和教理争论之无益。他回首往事,追述赞普是怎样把他召到吐蕃来讲授禅门的,吐蕃赞普是如何在论战之前许久就深悟了其教理之正统性,他又是怎样被正式准许布教禅门。他殷切希望吐蕃赞普立即降一道有利于他的圣旨,以马上结束分裂教宗的活动。他渴望能公正地允许各个人都能自由地从事他们所乐于进行的事业。第三道表疏是一部自我辩护状,它最清楚不过地表达了摩诃衍和尚自我辩护的立场。其中直接地提到其对手们对他的人身攻击,而且他还竭力逐点驳斥对方。他借助于佛教经典文献和他以唐朝的名师们的权威作掩护,而且还拒绝自我标榜“法师”。摩诃衍也承认他的印度对手们在推理性的经院哲学方面要比他高超。表疏的结尾部份是对他一生思想情操和布教活动的长篇辩护,提出对他的禅修习的指控,是完全不适宜的。
总而言之,我们认为摩诃衍和尚的处境并不是很妙的。印度教派明显是处于攻势,而且从论战一开始就出现了这样的局面,关于僧诤会的两种说法在这一点上是吻合的。根据本写本序言所记载,这次僧诤会是由于印度大师们向赞普对摩诃衍进谗言而引起的,因为印度和尚们嫉妒摩诃衍所取得的成就。布顿认为双方的敌对情绪是摩诃衍等汉僧们影响增大的一种反应,因为汉僧把吐蕃佛教徒中的绝大部份都争取到他们一边去了。布顿说︰“肯定曾出现过竞争局面。这种竞争不是‘神学家’之间心平静气的争论,而且还牵涉到其他意图。”
◎附三︰饶宗颐〈王锡“顿悟大乘政(正)理决”序说并校记〉(摘录)
王锡叙又云︰“摩诃衍依止和上法号降魔、小福张和上雄仰、大福六和尚。同教示大乘禅门,自从开法已来,经五六十年,亦曾久居山林树下,出家以来,所得信施财物,亦曾着贮积,随时尽皆转施。”(P本)
按S本文字与此微有不同。如“依止和上”,S本误作“知上”,“大福”作“大福德”,多一“德”字,“准仰”,S本作“雄(惟)仰”,似是人名。
所谓依止者,凡比丘新度后,以依止其先辈比丘而受其监督,从学参禅,此师即其依止和尚。摩诃衍自言︰法号降魔、小福、大福辈皆其依止师,此数人者,皆北宗神秀之法嗣,见《景德传灯录》。然宗密答裴休问之《中华传心地禅门师资承袭图》神会门下有摩诃衍,是摩诃衍者,又曾及神会门下。兹将摩诃衍在南北宗之关系表之如下︰
摩诃衍于神秀为再传,神秀之传付者,河东普寂及大智(即义福)两禅师,并称东山继德。所谓大福应即义福,是摩诃衍本出禅门北宗,又事神会,盖兼习南北宗者也。
摩诃衍事迹,向来未明,只知其曾居瓜州耳。
与摩诃衍在吐蕃开示禅教者,又有达摩么低,王锡《政理决》云︰“陛下了知臣之所说,禅门宗旨是正,遣与达摩么低同开禅教,然始敕命颁下诸处,令百姓官僚尽知。”(此据S本,P本F°154b)
P本作达摩低,无“么”字。按达摩么低是Dharmamati,乃梵名,唐云法意。据《禅门师资承袭图》有襄州法意,与摩诃衍同出神会门下,当即此人。
摩诃衍事迹,犹有可考者,知其早岁曾为长沙岳麓寺住持。唐‧李邕〈麓山寺碑〉云︰
“……总管大将军齐郡公权公讳武,福德庄严,喜慧方便,疏写四部,镇重百城。有若智谦法师者,愿广于天,心细于气,诵习山顶,创立花台。有若摩诃衍禅师者,五力圆常,四无清净,以因因而入果果,以灭灭而会如如。有若首楞法师者,文史早通,道释后得,远涉异会,幽寻天台……并建场所,牙(互)为住持……。”
此碑末题“大唐‧开元十八年岁次庚午……前陈州刺史李邕文并书”,盖立于玄宗朝。据碑文继摩诃衍者,又有首楞法师,假定摩诃衍任岳麓住持为二十五岁,约当开元十年(722)。如前文考证沙州部份陷落于建中二年(781),其入吐蕃,不知在何年。而建中、贞元间,摩诃衍年已逾八十矣。证以王锡所记,摩诃衍自言︰“况臣老耄心风,所说忘前失后。”《曲礼》云“八十、九十曰耄”。耄是九十之名,是摩诃衍在吐蕃,已近九十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