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佛教百科全书】

罽宾


  印度西北部的古国。又作劫宾、羯宾。关于“罽宾”一词之语源,《贞元新定释教目录》卷十七以之为“迦毕试”(Kapiśa)的讹略;《梵语杂名》谓为“劫比舍也”(Karpi-śaya)之略音;瑞目沙(A. Re\musat)说是喀布尔(Kabul)河的古名Kophes或Kophen之音写;烈维(S. Le/vi)及沙畹(E. Cha-vannes)认为是迦湿弥罗(Kaśmīra)之古名Kaspīra的对音。此一国名古来即曾见于中国正史,此外,佛典亦常提及,然因时代不同,其所指之地方亦有差异。
  “罽宾”之名,始传于汉魏时代。依《汉书》〈西域传〉所载,罽宾国王以循鲜城为首都,其国向东北六八四0里至都护治所,东至乌秅国二二五0里,东北至难兜国九日行,西北接大月氏;塞王“南君罽宾”,而塞种分散,往往数国云云。依日本学者白鸟库吉所说,《汉书》所谓的罽宾,在喀布尔河流域,应指以犍陀罗为中心之塞族的国家。其都城循鲜城,为犍陀罗之古都,应是今之白夏瓦(Pesha-war)之北约十六哩的Puṣkalāvatī。
  东晋南北朝时代,罽宾之名转成为迦湿弥罗的称呼。此时代所翻译的经论,皆称迦湿弥罗国为罽宾。如东晋失译《那先比丘经》卷下、齐‧僧伽跋陀罗译的《善见律毗婆沙》卷二所列出的罽宾,相当于巴利语《弥兰陀王问经》及《一切善见律注》中之Kasmīra。后魏‧瞿昙般若流支译的《唯识论》、陈‧真谛译的《大乘唯识论》及《俱舍论释》第十一本颂等所列举的罽宾,相当于梵本《Viṃśatikā-vi-jñaptimātratā-siddhi-vṛtti》《Abhidharma-kosa-vyākhya》本颂的kāśmīra。
  但在隋唐时代,罽宾并不是指迦湿弥罗,而是指漕国(Zabula)或迦毕试(Kapiśa)。譬如撰于唐中宗景龙年间的〈说一切有部尼陀那序〉,文中即将罽宾与迦湿弥罗两国之国名并列一处。《开元释教录》卷九亦载佛陀多罗、佛陀波利为北印度罽宾国人,阿你真那为北印度加湿蜜罗人;《新唐书》卷二二一也在罽宾之外,又列举迦湿弥罗国,且叙述其地形。可见唐代的罽宾并不是指迦湿弥罗。
  关于罽宾之地理位置,《隋书》《北史》皆谓在葱岭以北的漕国,即汉代之罽宾;而《唐书》则谓在葱岭之南;《贞元新定释教目录》以“罽宾”一词系“迦毕试”之讹略,故视之为迦毕试国(今喀布尔地方)。而梁‧僧伽婆罗译的《孔雀王咒经》卷上,则并列劫宾(Kāsmīra)、迦毗尸(Kāpiśī,即迦毕试)、柯毗尸(Kamiśī)三名。由此可知,南北朝时代系将罽宾与迦毕试视为不同之二地。此外,《明史》则以之为撒马尔罕(Samarkand)。
  ◎附︰印顺《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
  第三节(摘录)
  《汉书》说到“塞王南君罽宾”,在论究“南君罽宾”的塞王,是否从北方来以前,先应确定罽宾的所在地。在中国史书中,罽宾的名义是纷歧的。白鸟库吉的〈罽宾国考〉,考定汉代的罽宾,是以犍陀罗为中心,喀布尔河(Kabul)流域,并Gilgit河流域。今从佛教的古说来加以证实。编于西元前的晋译《阿育王传》卷二说(大正50‧105a)︰“居住罽宾、昼夜无畏︰摩诃婆那、离越诸圣。”
  罽宾,梁译《阿育王经》作︰“于罽宾处”,可见罽宾为总名,离越等都在罽宾区内。“昼夜无畏”,梵语为tamasuvana,意思为闇林。闇林本为森林地的通名,但这里所说的,是北印度有名的圣地。(中略)
  《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药事》卷九说(大正24‧40c)︰“此迦湿弥罗国境,我灭度后百年中,当有苾刍弟子,彼苾刍当调伏虎噜茶毒龙。”
  迦湿弥罗的虎噜茶龙,《杂事》作忽弄龙。可见原始传说的降伏阿钵罗龙,无论是佛或摩阐提,都在包括乌仗那的犍陀罗地区,就是罽宾。等到迦湿弥罗佛法渐兴,也推为摩阐提所开化的,也传有降伏恶龙的传说。于是北方才别说迦湿弥罗的忽弄龙,南传也在犍陀罗以外,补入迦湿弥罗。不知摩阐提的开化罽宾,是乌仗那在内的犍陀罗地区。又如南方传说,当时罽宾(迦湿弥罗)的夜叉槃度(Pāñci-ka),与女夜叉诃黎帝耶(Harītī)及五百子,也归依了佛。然北方《根有律杂事》;正说诃黎底药叉女,是犍陀罗药叉半支迦(即“槃度”)的妻子。佛教古传的罽宾,是乌仗那在内的犍陀罗地区,没有怀疑的余地。(中略)
  西元前二世纪中,臾那(Yavana)人弥难陀(Menander)王信仰佛法,北印度的佛法,在异民族中,能逐渐的适应起来。接着,塞迦(Sakas)人取代了臾那人的政权。西元前120年后,塞迦的茂斯(Maues,或写作Mogo)王,也有信佛的传说。高附(Kabul)河下流、苏婆(Swat)河流域的佛法,在佛法倾向大乘的机运中,北印度罽宾中心的佛教,有了卓越的贡献。特别是对大乘佛法的传入东方,有着特殊的关系。
  本生谈(阇多迦,jātaka),是释迦佛过去生中的事迹。本生与大乘思想间的关联,是近代学者所公认的。起源于“佛教中国”──恒河流域,所以多数传说在迦尸(Kāsī);也有说雪山(Haimavata),但或指希马拉耶(Himalayan)山说,起源是很早的,现存中印度Bharhut古塔的玉垣,有西元前二世纪的浮雕本生;西南Sānchī大塔门浮雕的本生,有属于西元前一世纪的。佛法传入北印度,本生谈,有些是大乘特有的本生,在罽宾区流行起来。为了满足信者的希望,都一一的指定为在这里,在那里,成为圣迹,为后代佛弟子巡礼瞻仰的圣迹。西元前后的情形,虽然不能明了,但从流传下来,为中国游方僧所亲身经历的,都集中于古代的罽宾地区。今依《大唐西域记》(卷二、卷三),摘列如下︰
  那揭罗曷  买花献佛布发掩泥见佛受记
  健陀罗   千生舍眼
        商莫迦孝亲
        苏达拏太子施象施男女
  乌仗那   闻半偈舍身
        忍辱仙人被割身体
        析骨写经
        尸毗王代鸽
        化蟒疗疾
        孔雀王啄石出泉
        慈力王刺血饲五药叉
  呾叉始罗  月光王千生施头
  僧诃补罗  萨埵王子投身饲虎
  本生的圣迹,都在罽宾(不是迦湿弥罗)区,而乌仗那的最多。如舍眼、舍头、闻法轻身,都表现了大乘的特性。在这些圣迹中,这里想提到二则︰
  (1)儒童──游学的青年,布发掩泥,见燃灯(Dipaṃkara)佛授记,为各派共有的本生。在菩萨修行历程中,这是重要关键。在北方,被指定为那竭罗曷(Nagarahāra),在高附河下流,今Jalālābad地方(南传没有买花献佛,地名为Rammaka),表示了这里菩萨法的重要。
  (2)商莫迦(śyāmaka,śyāma,P. Sāma)披着鹿皮,在山中采鹿乳来供养盲目的父母,被游猎的国王误射了一箭。感动了天帝,不但箭疮平复,父母的双目也重见光明。这是大孝感天的故事。商莫迦的原语,与“奢摩”可说相同。而且,在(释种四人四国的)《大唐西域记》中,佛去乌仗那(Udyana)时,上军(Uttarasena)王游猎去了。佛为上军王的盲目老母说法,盲母也重见了光明。在这个故事中,释种或śyāma,童子,游猎,(父)母的盲目重明︰故事的主要因素,大体一致。所以商莫迦本生影射的事实,是塞迦族的Sāma。塞族在北印度──罽宾区,对佛法的影响,是非常明显的!
  [参考资料] 《高僧法显传》;《游方记抄》〈悟空入竺记〉、〈慧超往五天竺国传〉;《大唐西域记》卷一〈迦毕试国〉;《洛阳伽蓝记》卷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