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佛教百科全书】
苯教(Bon)
西藏的原始宗教。又译棒教、本波教或黑教等。西藏的喇嘛僧称佛教为chos (法),称苯教为nag-chos(黑法、邪教之意)。它是行灵魂崇拜、咒术、供牺供养的萨满教(Sha-manism)的一种,即采自然崇拜、庶物崇拜的西藏民间信仰。Bon的语义不明,但有认为它是来自藏语的dpon(主宰者、支配者之意),或认为是梵语puṇya的讹语。puṇya是指卍字崇拜者,与梵语tīrthakara(指纯行者)同义。
苯教以佛教传入西藏(西元七世纪中叶)之前后,划分为新旧两期,之前的形态称为原始苯教,其后为组织苯教。前者分布于西伯利亚、中央亚细亚、东西土耳其斯坦、蒙古、西藏高原、大陆东北等地。而主要发达于西藏西部,特别是象雄(Shaṅ-shuṅ)地方。根据《旧唐书》卷五十九〈吐蕃传〉的记载,苯教徒行羊、犬、猿等动物供牺,有时也采人身供牺。佛朗克(A.H. Francke)出版的苯教经典《Gzer-mig》(记忆之钥)也有关于人身供牺的叙述──为祈求王子病愈,以一侍臣作供牺。这种供牺供养在佛教传入后即被禁止,改以木像、画像代替动物,但并没有彻底革除。
此外,丧葬的仪式也是原始苯教的特色之一。根据敦煌史料的记载,他们将尸体安放在岩窟中的石棺中,国王及伟人的尸体则特别用盐水清洗,再放入奶油中煮沸,作成木乃伊。原始苯教拥有极复杂的仪礼组织,但其神殿或僧院却极为简单朴素(现今并无记录可供参考)。仪礼方面,常有许多巫师或咒师参加,但其职务多不清楚。他们之中,称为先(Cshen)的巫师掌管最主要的职务,主宰祭祀。
苯教认为宇宙间存在着无数游灵,由于它们的作用而出现吉凶祸福。这些精灵住在天、空、地三界,人们藉由供牺,以求攘灾招福。苯教的巫师是人类与这些精灵的媒介,他们采行特别的修法,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不仅可将人类的意志传达给精灵,更可镇伏恶灵。集录松赞干布遗训的《十万宝诏》(Maṇi-bkaḥ-Ḥbum)中,即有关于苯教的记载︰“为病者占卜,祭祀供养神,念咒破除恶灵。”可惜苯教特有的文献现已不存,故无从知其全貌。
佛教传入西藏后,苯教明显地受其影响,起初,两教徒之间屡有抗争,甚且引发政争。后来无论在教理方面、实践方面,苯教则与佛教间逐渐融合,并摹仿佛教的大藏经而撰著甚多苯教的经律、论疏等。在藏传佛教四大派中,宁玛派与苯教较为相似。
◎附︰万玛〈从佛教与苯教的比较看佛苯的相互渗透与影响〉(摘录自《藏族哲学思想史论集》)
苯教自西元785年,遭到第二次迫害直至西元1017年,辛钦露格发现苯教经卷,开始了所谓的苯教后弘期,从此,苯教即以一种完全有组织的宗教形式出现了。在形式上仿照宁玛巴教理和仪式,把自己整个教义亦划为九乘,又从宁玛巴中窃取一些思想来滋补自己。创造经文集(《甘珠尔》,《丹珠尔》),有了内容齐全,并富有思辨哲学的教义。这是个很大的发展。
朗达玛灭佛是佛教的黑暗时期,许多佛教徒的遭遇与苯教在墀松德赞时的遭遇一样。此时,佛教的势力濒于消亡,仅限于边远地区的民间流传,而苯教的基地也在民间。这在客观上给苯教带来很多方便,他们可以有恃无恐地大量抄袭佛教经典,以弥补自己教义理论上的不足,据载他们把佛教的《广品般若》改为《康勤》,《二万五千颂》改译为《康穹》,《瑜伽师地抉择分》改为《苯经》,另立各种不同名目的诠释。例如,佛法中所说的正觉,苯教称之为辛日阿。法身名为苯固(苯身),般若佛母改名为萨智艾桑,报身为□桑(普贤),菩提萨埵名为雍仲萨,上师名为苯色,空性名为阿其尼,十地名为智灵胁吉(无垢晶地)。诚如佛家作者所说︰“苯教僧侣把佛教经典改头换面,稍作修改就当作自己的经典了。”
苯教对佛教采取一种和解态度,承认苯教与佛教的教义是相同的,承认释迦牟尼是苯祖顿巴先饶的化身,传授达摩,并且默认佛教的基本理论,诸如无常的观念、四大皆空的教义。
“香巴拉”是佛教时轮金刚乘中的一净土名,即佛陀讲授时轮金刚的地方。由贵种王朝世领其地,该地状如八瓣莲花,跟苯教所描绘的俄毛隆仁一模一样。苯教传说中的俄毛隆仁占据世界三分之一,也被描绘成一个八瓣莲花形。
佛教中“□”原是古代的一种符号,咒护或宗教标志,被认为是太阳或火的象征,梵文意为胸部的吉祥标志,是释迦牟尼三十二相之一。苯教亦模仿这个符号,但是,他们向相反方向旋写,遂成“卍”样,标志着永生、恒固。因此,苯教徒朝拜圣物时也是按逆时针方向转行,与佛教完全相反。
藏传佛教中有一个包罗万象,比所有其他祈祷语更为流行的“六字真言”,即神咒“嗡吗呢叭咪吽”。法籍日人藏学家今枝由朗在《敦煌藏文写本六字真言简析》的论文中认为,六字真言“嗡吗呢叭咪吽”这一咒语是最古老的《大乘庄严法王经》中所阐述的,而《大乘庄严法王经》最晚在六、七世纪间就有了梵文版本。著名的苯教咒语“嗡吗吱□□萨莱哆”代替了佛教中的“嗡吗呢叭咪吽”,也许就是这样一种创造。象雄语在苯教中的地位,正如梵语在佛教中一样具有权威性和真实性。
总之,佛苯是在相互对立中,彼此相互影响,并吸收对方的有利成分的。佛教为了在西藏站得住脚,竭力收纳苯教的神祇为自己的护法神,借用了很多苯教仪式来改变自己的面貌,使自己西藏化,并取得民间的承认。而渊源于阿里象雄的苯教经典又不断地从佛教中得到补充。这样,除了拥有专用名词和术语外,佛苯之间已没有明显区别了,界线亦愈加模糊。而后期苯教也建立了一些寺院,供僧侣居住和修习自己的教义。
西藏古代文征主线,是以传播苯教思想的象雄文明和传播佛教基本教义的思想而合成的。这两大文明在以后的发展史上相互渗透、影响,并趋于一致,糅合发展成为丰富多彩的宗教文化,成为广大藏族人民宝贵的精神财富。了解苯教和佛教在西藏的发生、发展和相互影响、相互渗透过程,将大大有助于我们多方面了解藏族灿烂悠久的文化史。特别是对于研究藏族古代文化、哲学、历史、民俗、伦理等课题,无疑是一个极好的补充。
[参考资料] 王辅仁《西藏佛教史略》;冯蒸《国外西藏研究概况》;李安宅《藏族宗教史之实地研究》;土观‧罗桑却季尼玛着‧刘立千译注《土观宗派源流》;光岛督《ボン教‧ラマ教史料による吐蕃の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