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佛教百科全书】

萨迦派(藏Sa-skya-pa)


  中国西藏佛教中的一个宗派(俗称花教)。“萨迦”是寺名,意为“白土”,因在白色土地上建立寺庙故名。本派的主要教授为道果教授,以修欢喜金刚二次第道及其支分(密宗方面)为主,同时也有一切共道修法(显教方面)。道果教授有十八派之多,最主要的是萨迦派。
  [建立和传衍] 萨迦派的祖先原是西藏贵族,藏王墀松得赞的大臣昆拔窝伽的第三子昆龙王护,他是西藏最初出家的七人之一。他的第四子侍寿的儿子金刚宝,数传至释迦慧。释迦慧有二子,长子慧戒,出家净修梵行。次子宝王(1034~1102),通达显密教法,也熟知风鉴等世间术数。曾从卓弥译师学习新译的密法。又从廓枯巴拉则译师、迦湿弥罗国杭都伽薄论师、玛宝胜译师、津巴译师等学习一切显密教法。四十岁时,在奔波山建立寺院,以后逐渐形成为萨迦派。
  宝王建寺后住持弘法三十年。他去世后,其子庆喜藏(1092~1158)年幼,于是请拔日室称译师住持萨迦寺,并且依止学法。十二岁后从掌底盛藏学对法,又从琼宝称和梅朗璀学中观和因明,从盛幢兄弟学集密和四面大黑天法,从扎拉拔学欢喜金刚法,从公塘巴梅译师学胜乐及摩诃哥罗法,从布尚罗穹学胜乐法等。庆喜藏从二十九岁起历时四年依止相敦法然学习道果教授。四十七岁时,印度比瓦巴来到萨迦寺,从受七十二种续部教授和十四种甚深法门。于是庆喜藏成为一切密法的教主,住持萨迦寺四十八年,弟子很多。他亲生四子,第四子大吉祥光的长子就是有名的萨迦班禅。
  萨迦班禅(1182~1251),初名吉祥义成,又名庆喜幢。十五岁以前即从伯父名称幢,完全学得萨迦所传的一切显密教法。十九岁时从喀伽班禅听《金刚歌》等,又从宇敦金刚归学慈氏诸论。二十岁时从玛夏菩提精进和粗敦童狮子学习《因明论》,从则巴自在狮子学宗派论,从吉窝雷巴菩提光学习寂灭、大圆满、能断、迦当等各种教授。二十三岁时,迦湿弥罗国释迦室利论师(简称喀伽班禅)到西藏,遂从论师及其弟子僧伽室利、善逝室利、檀那尸罗等学习声明、因明等十种大小明处论,于是得到萨迦班禅(简称“萨班”)的称号。二十七岁时从喀伽班禅受比丘戒。三十八岁时著《正理宝藏论》,五十一岁时著《三律仪差别论》,破除一切邪见邪说。五十九岁时又以教理降伏以南印度诃利喜为首的六个外道,使他们转入佛教。六十三岁(1244)时受西凉廓丹王的邀请赴西凉弘法。七十岁去世。
  萨班的弟弟桑刹福幢(1184~1239),性情慈愍,体力过人。总学一切显密教理,多能受持。尤其对于萨迦教法的弘扬,寺院的扩充,都极尽力,五十六岁去世。他有四个儿子,最有名的是卓滚却结帕巴。
  卓滚却结帕巴(1235~1280),十岁时,从伯父萨班出家受沙弥戒,十七岁,随侍萨班到西凉,十九岁,受忽必烈的邀请,传授“欢喜金刚”灌顶。二十六岁时,忽必烈封为“帝师”,并将西藏十三万户作为供养。此后西藏的政教全权,就归萨迦派所掌握。三十一岁回萨迦寺。三十三岁,元帝又请他进京传授灌顶。四十二岁返回萨迦寺。四十六岁去世。
  萨迦的血统,桑刹福幢的儿子智生,智生的儿子贤德,有十五个儿子(一说只有十二子),主要的是帝师庆喜慧,他把寺院分为四院,分给诸兄弟。希陀拉章分给克尊勤波(贤德之子)兄弟;拉康拉章分给帝师庆喜善生兄弟;仁钦岗拉章分给庆喜日幢兄弟(这三院传了几代都断绝了,现在没有后裔);都却拉章分给庆喜善幢兄弟。庆喜善幢一系的后人绛央曩喀扎什又在则栋建胜三有寺(约在1453年),因此分为上下两院。则栋的后裔晓种,当清朝初年(约在康熙四十年间),因为和藏王拉桑不和,逃到青海,后裔从此断绝。只有上院的血统至今未断。此派凡出家修梵行的,称为贡玛,居家咒师则称为萨迦墀巴。
  [此派的弘扬] 住持萨迦派教法的人很多,其中最著名的在显教方面的有雅、绒二师;密教方面的有俄、总二师。雅为雅楚佛祥,是则塘官菩提宝的儿子,求学于萨迦寺和则塘寺,依精进祥学习显教,依智祥学习密法。绒即绒敦说法狮子,是雅楚佛祥弟子,幼年学习苯教,十八岁时进藏,在桑朴寺亲近宝胜和慧自在等学法,通达五明。从卓萨寺住持庆喜幢受比丘戒。著《决定量论》的注疏等广事弘扬。二十七岁遇到雅楚,从他学萨迦派的讲说显教仪轨。从大乘法王庆喜吉祥学习密乘深义。七十岁时(1436)建那兰扎寺,讲法十四年。八十三岁去世。他一生造就的人才很多,以后多转成宗喀巴的弟子。达薄吉祥胜继承那兰扎的法席。
  绒敦的弟子佛增建哲宇结刹寺,兴讲辩的规则。从此发展出来的有土登曩贾、漾巴金、宁钥贾雄、群稞伦布、结刹诃等五个寺院,共称母子六寺,都是讲辩法相的道场。佛增的弟子中以慈氏法成和妙音庆喜法贤为上首。法成建立宁钥贾雄寺弘扬教法。妙音庆喜法贤和他的弟子成就祥然建立群稞伦布寺。
  绒敦的弟子释迦胜建土登赛朵金寺,佛增的弟子福狮子建土登曩贾寺,登巴饶赛建惹瓦梅(下院)寺,均弘萨迦派教法。
  又有人说住持萨迦派显教方面的为雅、云二师。雅即是雅楚佛祥,云是惹达瓦云努罗卓。惹达瓦(1348~1412)亲近庆喜祥等诸大德,学习显教经论,从堪勤绛伸听闻“中观应成派”的理论,又从虚空贤译师等学习“集密”等密宗经教。在萨迦派大德中,能如实弘扬集密教法和“中观应成派”正见的,以惹达瓦为第一。他著述丰富,弟子很多,宗喀巴和贾曹杰、克主杰等都是他的弟子。
  住持萨迦派密法的俄、总二师或称庆、喜二师,是俄巴庆喜贤和总巴庆喜胜(一说是总巴庆喜幢)。他们的师承是从喇嘛当巴福幢传来的。福幢是贤德的儿子。俄巴九岁出家,从萨迦东院住持智幢学《三律仪论》,从萨桑帕巴、扎喜仁钦等学习显教经论,从佛陀室利学习“道果教授”。曾住在萨迦寺弘法多年,各方来从受比丘戒的有一万二千多人。四十八岁建俄鄂旺寺,接待各方求法的僧众。曾到前藏两次,到阿里地区弘法三次。七十五岁(1456)去世。著名弟子有佛增、福狮子、释迦胜、慈氏法成、庆喜法贤等,以穆勤宝幢为上首。对其他弟子未曾传讲的道果教授,都秘密授给宝幢。所以从此“道果教授”有“措协”(对大众讲)、“罗协”(对弟子讲)之分。此后的学人,称为俄派。
  总巴有前后两系,前者为喇嘛当巴,传弟子总持祥,住持萨迦派的显密教法。总持祥的弟子有贤幢、幢宝、善贤等。幢宝的弟子为穆赛巴金刚幢等,弘扬萨迦密法,称为前总巴或穆赛巴。
  又喇嘛当巴有弟子大乘法王庆喜吉祥,吉祥的弟子名总巴庆喜幢和扎陀巴福贤等。庆喜幢与俄巴是大乘法王的得意弟子,赐名“妙音名吉祥”。俄巴主要弘传萨迦东院的法规,庆喜幢维持萨迦拉章系的制度,所以通称为俄、总二师。他的弟子有吉祥法护、童胜、克主结等。
  扎陀巴福贤的弟子庆喜尊胜,幼年就熟悉五大陀罗尼,从慈氏洲者受比丘戒,三十三岁时(1464)在前藏贡迦(地名)建金刚座寺,弘扬萨迦派的教法。六十五岁去世。这一系统称为后总巴或贡迦巴。
  后来又有刹勤明慧海(1494~1566),起初在后藏扎什伦布寺求学,后来从朵仁巴普贤法日得到俄总二系所传的道果教授;还有俄总等系所未传只是萨迦嫡派相承的耳传教授等,也都从达勤慧幢和朵仁巴处学得,所以他成为萨迦派一切教授的集大成者。七十三岁去世。他的弟子有绛漾钦则旺薄、多闻龙猛海等。三世达赖福海也曾从刹勤听闻摩诃哥罗幕和四面教授。五世达赖也曾从刹勤的弟子福胜受学过刹勤派的道果教授、十三种金法和大小摩诃哥罗等法。现在金法和四面等法,在格鲁派(即黄教)中也极盛行。从刹勤所传大密罗协教授,世人称为刹派。从前元明两朝,西康、蒙古、汉地也有很多萨迦派的寺庙弘扬萨迦教法,但入清以来衰微殆尽,只有西康德格伦主顶等,还有少数寺庙,由俄寺派人住持讲演萨迦派教法,其他地方没有弘扬萨迦教法的寺院了。俄寺仍然是各处教徒求学的基本道场。各处的萨迦派僧人,到俄寺或萨迦寺求学,多系听讲《三律仪论》和“道果教授”。至于《现观庄严论》《入中论》《因明论》《俱舍论》等诸显教经论之讲学,已经很少。
  [见解和修行] 萨迦派诸师的见解极不一致,如萨班、绒敦等很多人是中观自续派的见解,惹达瓦童慧则是中观应成派见解,释迦胜起初是中观见解,中间变为唯识见解,后来转成觉曩派的他空见解。其余也有执持大圆满见解的。但萨迦派有一种不共的见解,为“明空无执”或“生死涅槃无别”,即是“道果教授”的见解。这种见解的建立分显密两种次第的关系,与其他各教派大体相似。(法尊)
  ◎附︰王辅仁《西藏佛教史略》第六讲第四节(摘录)
  萨迦派的教义中,最独特的就是“道果”法,但是对于“道果”的解释,则有几种不同的说法。这里,我们根据龙树一派的说法,略作介绍。
  据说修萨迦派的教法有三个次第,用佛经式的韵体文来说,就是“最初舍非福,中断于我执,后除一切见,知此为智者”。
  “最初舍非福”的意思是,一个人应当想到他今生能投胎为人,而没有堕入地狱、饿鬼、畜牲“三恶趣”中去,是由于前世积善修德来的,是不容易的事情。要珍惜这个结果,就要勉励自己,防止做坏事。坏事在佛家来讲,就是“非福恶业”,人应该把“非福”舍掉不做,而专心致志于行善做好事,起码可以指望来世投生在天、阿修罗、人“三善趣”之中,这就是“最初舍非福”。
  认识了“最初舍非福”的道理,能够努力做止恶修善的事,下世可以转生到“三善趣”之中,这固然是好事,但仍然没有脱离苦恼,没有超脱轮回。要想完全脱离苦恼和流转轮回,那就必须断除“我执”,所谓“我执”就是人们的思想牵挂于某件有形无形的事物之上。如果能把一切有形或无形的事物,从思想上断除掉,即是断除“我执”了。
   一个人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断除“我执”呢?首先应该想到︰我们的身体不过是众缘凑合而成,并非什么实有,假如没有父母的因缘巧合,自己的身体是不会存在的。人是如此,世间万物也是如此,所以宇宙间的万物都不是实有。能悟透这个道理,用佛家的话来讲就是由“无我空慧”来断除“我执”了。把“我执”一断除,烦恼苦痛就都无从生起,也就是从流转轮回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了,这就是“中断于我执”的解法。也就是把世间的一切都看穿看透,以便断除任何欲念,并靠着断除欲念来解脱痛苦。
  那么,什么是“后除一切见”呢?当一个人有了“诸法无我”的看法(佛家称为“正见”)之后,假如他认为“宇宙万物皆非实有”,那他就犯了“断见”的毛病,因为当他确认这句话是真实的时候,这句话本身就变成是实有了,又怎么能说“宇宙万物皆非实有”呢?须知“皆非实有”的意思是说一切的“有”都是由于众缘凑合而成为“有”的,所以是“非实有”。因此,不能抓住“宇宙万物皆非实有”这句话去片面地解释。应该认为自然的、独立的“实有”固然是不存在的,但是由于因缘凑合而成的“有”还是存在的,说它不是“实有”,是从它的终极意义而言的。一个人如果只抓住“一切实无”、“一切皆非实有”的话语去认识世界,那就是犯了“断”的毛病,而这按佛家的说法是很危险的,因为一个人如果没有断除“我执”,固然断除不了烦恼、脱离不了轮回,但是只要他相信有因果报应、生死轮回,他还可以想到不做恶事,以求得到来生的幸福。可是只知抓住“一切实无”的那些犯了“断见”的人,就会认为生无由来,死无去处,因果也是无,善恶也是无,引伸开去,他就可以不做善事,尽做恶事,这岂不是比没有断除“我执”的人更危险吗?
  “断”的对立面是“常”,“断”可以理解为武断,“常”可以理解为平常。持“断见”有危险,持“常见”,即和平常人一般见解也不足取。佛家既反对“断”,也反对“常”,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不落断常两边,方为无执之中道”,这倒和儒家的中庸之道有些近似。总起来说,一个人在断除“我执”以后,还必须防止“断见”,又要防止“常见”,要走中道,这就是“后除一切见,知此为智者”的意思。
  在佛教哲学中谈到对“宇宙真谛”的认识论时,有两个常用的名词,一个是“世俗谛”,一个是“胜义谛”,二者合起来就是大乘佛教里讲的“境”。这二谛并不是有高低之分,而是对同一件事物从两方面去理解。“世俗谛”,照佛教的解释就是“名义量所缘之境”,其体性为“名义量所缘之一切有为法”。讲通俗一些,世俗谛就是按照一般世俗的看法来认识宇宙真谛,也即是从相对意义上看待宇宙间的一切事物,比如我们眼所能见的一个茶杯、一把椅子等等都是从“世俗谛”的相对意义而言的。“胜义谛”,照佛教的说法就是“胜义量所缘之境”,其体性是“现见真实义圣智所缘之一切无为法”,就是用超乎世俗见地以上的一种见地来认识宇宙真谛,也就是从绝对的意义上看待宇宙间的一切事物。例如,在“世俗谛”里的一把椅子、一间教室,到了“胜义谛”里,椅子、教室都是由树木、钉子、砖头、水泥,还有人工等等一些因缘凑合而来的。而树木又是从种子、泥土、水份、肥料、阳光等因缘凑合而来的。钉子也可以这样追下去。追到后来,世间万物,没有一件不是各种因缘凑合而成的,这就是从终极的、绝对的意义上的看法。
  萨迦派虽然是一个教派,但是它的一些代表人物对“境之二谛”的认识也并不一致。萨班是“自续中观”的观点,仁达哇‧宣奴罗追则是“应成中观”的观点,还有一些人根本不是中观论,而是唯识论。“自续中观”认为“世俗谛”有,“胜义谛”无,即一把椅子从相对意义上看是存在的、实有的,但从终极或绝对的意义上看是没有的、是空的,说它有,即承认相对的有,是为着使人容易理解。这一派着重说的还是“诸法皆空”,之所以暂时地在“世俗谛”许为实有,关键是限于世俗人的水平。但是在“胜义谛”上,它就要强调“诸法皆空”,“宇宙万物皆非实有”了。“应成中观”则认为“世俗谛”无(但因果作用不失),“胜义谛”无,这更是“诸法无我”,全部都是空无自性的。只是在“世俗谛”上,虽然说它无,但因果关系不失,免得人们认为什么东西都是空的,而不去区别善恶。其实承认因果关系不失,还是等于承认“世俗谛”的暂时的“有”,不过是变换一个说法而已。
  唯识论的观点恰好相反,他们主张“世俗谛”无,“胜义谛”有。例如一把椅子,他们说即使从相对意义上来讲,也应当把它看作是不存在的,这是把对“诸法无我”、“一切皆空”的认识提高了标准来说的。但是到了“胜义谛”,一把椅子从绝对的意义上看,本来应该是无,可是从“一切法空”、“诸法无我”的绝对意义上看,又是实有的。换言之,承认“一切法空”本身就是一种实有,不能连“一切法空”都说成是没有的。
  萨迦派在“境之二谛”的认识上,早期可以说是各派都有,但是后期以唯识论为主。他们的看法多表现在认为一切外境都是空的,都不过是内心的一种显现罢了(这是意识决定存在论),而且连这个内心也是空的,犹如幻觉一样。这种外境是无,内心有显现的说法,都是典型的唯心主义哲学观点,也是很接近唯识论的。因此,一般人认为萨迦派和格鲁派(主张中观论见地)在教义上是对立的看法,其实是不正确的。从唯心论和唯物论的区分来看,它们两家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最后,也有很多人称萨迦派为“花教”,据说这是因为萨迦派寺院的围墙上涂有红、白、蓝三色条纹的缘故。
  [参考资料] 王森《西藏佛教发展史略》第五篇;李安宅《藏族宗教史之实地研究》第五章;达仓宗巴‧班觉桑布着‧陈庆英译《汉藏史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