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人物传总集】
宗仰法师(1861-1921)
宗仰上人是我国近代史上托迹空门的爱国志士,被誉为佛教界的一流人物;他又是一位颇具影响的诗人、教育家。他先后参加过反清革命组织同盟会和文学团体南社,并与孙中山等许多革命党人有过密切交往,积极从事民族民主革命活动,著名的爱国人士。
宗仰俗姓黄,原名浩舜,又名用仁,宗仰(一称中央)是他的法名,别号乌目山僧,又号楞伽小隐,后称印楞禅师。1861年5月出生于常熟。他的父祖辈在这座小城的南门外开设名为黄大隆的米行,他的母亲赵氏笃信佛教,是常熟虞山三峰清凉禅寺的信徒。
宗仰自幼聪敏好学,喜爱文墨,才智过人。他并无兴趣于家里的商贾生涯,除了读书求学,每当母亲去三峰进香,总是随侍在侧,因而从小就受到了佛门的熏陶。他16岁那年,因不满于父兄逼他学掌店事,竟愤而出走至常熟北郊,就在三峰清凉寺削发做了和尚。他的母亲以为"前世有缘",对此并不阻止。清凉禅寺当时主事者是药龛上人,其戒行著称于江南。与翁同和、赵宗建等士人过从甚密,而且重视培植僧材。他延聘名师王伊到寺课徒,使该寺沙门子弟得有机会受到许多方面的教育。王伊(1838--1908),字影石,号聘三,著有《四书论》《三峰清凉寺志》等。当时常熟不少地方人士都慕名从其受读。宗仰得到三伊的悉心教导,又因清凉寺这千年名刹,藏书甚丰,他能博览群书,认真攻读,几年里深研释氏内典,旁涉中外学说,并对诗画琴棋、园林艺术等许多方面都有涉猎。这对宗仰后来的事业无疑有着很大影响。19世纪末,帝国主义列强加紧入侵中国。日趋腐朽的清朝政府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常熟城里的一些读书人眼见国势阽危,时常聚首议论朝政,为国家前途忧心忡忡。宗仰虽然已经剃度为僧,但仍跟这些士人往来频繁,参与抨击朝政,显示出他虽身入佛门,但心未忘世。
1884年初,宗仰应一些读书友人之邀出游无锡。春日庙会,熙熙攘攘,士女杂处,游人云集。遁入空门的宗仰厕身其间,一些认为触犯清规戒律。清凉寺施主含辉阁赵家获悉后以为有损寺誉,要求该寺对他严加管束。生性倔强的宗仰决心离开三峰,云游四海。药龛上人对爱徒远离心有不豫,但终于亲自送宗仰至镇江金山寺挂单受戒,改拜该寺方丈长净(号显谛)为师,并请长净对之多加关照。宗仰在金山寺得到长净的培养和器重,以他的颖悟和刻苦,先后研习了英文、日文和梵文。长净后来写给宗仰一纸度牒,命他到南北名刹参学。于是,宗仰得以历齐鲁,游燕赵,继而循海过越南以至闽粤,1899年(清光绪二十五年)抵沪上。祖国四方名山大川开拓了他的视野胸襟,陶冶了他的画意诗情,如此江山,真堪溶入胸中笔底。宗仰每到一处,点染丹青,吟咏性情,气益豪,诗益壮,画益进。"垂救沉沦"之心洋溢篇什,"乘时崛起"之意弥漫画幅,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得到了充分的展现。
1901年宗仰作了《庚子纪念图》并题诗8首。帝国主义八国联军入侵我国,攻占北京,清政府被迫签订丧权辱国的《辛丑和约》。当政者固然昏庸腐朽,而海内偷安嬉戏之人比比皆是。为了唤醒同胞,以为警钟棒喝,宗仰于是绘《庚子纪念图》,以寄愤慨和沉痛,并且希望观者勿忘国耻,佥知天下兴亡之责,从而振作精神,为祖国强盛而群策群力。他在自序和题诗中,表明自己彷效枚乘作《七发》,以疗疾之意而作此图:"难倾铁泪详图画,只记颓京城下盟"。《庚子纪念图》得到了潘飞声、惜秋生等题咏达40多首,合刊行世后,"不忘国耻,振兴中华",成了当时关心国事之人的共同呼声。
1903年,宗仰作《〈驳康书〉书后》《〈革命军〉击节》和《饯中山》三首诗,分别歌颂了章太炎、邹容和孙中山三位革命家的战斗活动,同时鞭达了当时已经沦为保皇势力的代表人物,反映了宗仰的爱国主义思想正随着形势不断发展;他从原来鼓吹"尊王攘夷"演变了反对保皇,成了一名资产阶级民族民主革命者。
1902年4月,宗仰与章太炎、蔡元培、蒋维乔、吴敬恒、黄炎培、陈范等人在上海泥城桥福源里共商救国大计,发起组织了"中国教育会"。这是一个以爱国教育和推翻清政府为己任的革命团体。宗仰被推为会长,蔡元培为事务长。次年,帝俄入侵我东三省。我留日学生因组织"拒俄义勇队"被遣返到沪,同时,上海南洋公学学生因反对校方禁谈时政而罢课。3月间,宗仰又与中国教育会的同志发起集资自设学校,收容退学青年,于是成立了当时号称东南革命大本营的爱国学社。以后,为了掩护秘密工作,再设立爱国女校--我国最早的女子学校。
爱国学社和爱国女校提倡民权,宣扬民族革命,并定期进行军事训练,是一种完全新型的学校。它们不仅在东南教育界独树一帜,而且还为以后说辛亥革命培育了大批人才。此外,宗仰还出力资助浙江省大学堂退学的学生组织"新民塾"。这些活动大大加强了上海与东南地区革命人士的联系。秋瑾、徐锡麟、陶成章、曼殊、李叔同、黄兴、陈天华、邹容、章太炎等革命志士先后都来到上海,宗仰以他的特殊身分和他与上海犹太富商哈同的华籍夫人罗迦陵的佛缘关系,利用哈同花园的"安全"区域,为集结革命力量,募捐革命经费,提供活动场所,调处各方关系而发挥了突出的作用。
1903年,发生了举国震惊的"苏报案"。清政府下令封禁《苏报》,逮捕了邹容、章太炎。蔡元培、吴敬恒等逃亡日本。宗仰在事发之初,曾经留沪奔走营救章、邹。后来,清政府勾结租界捕房也把宗仰的名字列入了黑名单,宗仰因此逃亡日本。
正好这时候,孙中山先生自河内,经西贡、暹罗抵达横滨。宗仰慕名往访,孙中山与他一见如故,雅相推重,特辟楼下一室给宗仰居住,此后两人关系一直非常亲密。宗仰出资支持了革命党人所办的《江苏》杂志,在这份刊物上,孙中山、宗仰、金松岑等人发表了许多诗文,对于当时国内知识界朝着革命方向的思想演变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孙中山于1903年秋离开日本前往檀香山。临行之时,宗仰曾借助旅费两百元。前面提到的《饯中山》一诗,就是宗仰为孙中山远行赴美送别之词。诗里既回顾了他和孙中山在日本"握手与君五十日,脑中印我扬子图"的密切交往中,商讨过长江流域的革命运动,而且对孙中山壮别寄愿:"此去天南翻北斗,移来邗水奠新都",希望孙的檀香山和北美之行能够叱吒风云,翻天覆地,为发展革命力量取得巨大的成功。
孙中山在美国流寓期间,曾经与保皇势力进行过激烈的较量。孙中山在同康、梁等人的论战中,得到了宗仰的有力支持。1904年,孙中山几次写信给已经返回上海的宗仰,要求"在沪同志亦遥作声援,如有新书新报,务要设法多寄往美洲及檀香山分售,使人人知所适从,并竭力大击保皇毒焰于各地"。他又报告在美扫灭保皇党的情形与决心:"弟刻在檀岛与保皇大战,四大岛中,已肃清其二,余二岛想不日可以就功。非将此毒铲除,断不能做事。"可见宗仰等革命志士在国内的活动和孙中山在海外的斗争是遥相呼应,互为支援的。
1904年,蔡元培、陶成章、龚宝铨等人在上海成立光复会,宗仰也是此中骨干成员。1905年,光复会与华兴会、兴中会联合成立同盟会,宗仰是同盟会会员。不久,"苏报案"平息,章太炎出狱,宗仰守候于牢门,为之安排一切,并赠给旅费,让章太炎3天后去日本。宗仰又取得致公堂和《中西日报》的支持,集资刊印邹容的《革命军》和章太炎的《驳康有为论革命书》,分寄南洋、美洲各地,有力地促进了海外华侨对祖国命运和前途的关心和了解,扩大了革命的影响。
1909年,宗仰应柳亚子的特邀加入了南社。
1911年,武昌军兴,上海光复。宗仰先后到吴淞迎接从海外归来的章太炎、孙中山。
1912年,宗仰劝说光复上海的陈其美、陶成章等以大局为重,一致对敌。不久,淞沪都督李燮和率师北伐,急需装备。宗仰为之筹集巨资饷银,对革命力量作出了巨大支持。
宗仰早在金山江天寺当知客僧时,以精研佛理,兼工诗画而成为金、焦北固诸山寺院的著名人物。1898年,罗迦陵到金山进香,对宗仰的书画题诗十分欣赏,交谈之后更是非常钦佩。罗迦陵笃信佛教,先是取过缘簿捐献一笔资金为金山寺修建寺塔,接着又拜宗仰为师,并聘请宗仰到上海,在静安寺路主持筹建一座花园,这就是后来名著一时的爱俪园。
宗仰既精禅理,又懂园林艺术,他在一块300亩之大的空地上,随着地势的高低,相机营造房屋、堆砌假山、开掘河池,设计经营,颇费匠心。以后,园中建设经堂,开办学社,讲授梵典;他还组织校刊了工程浩大的《频伽大藏经》凡1916部,8416卷。在爱俪园里,宗仰接待过孙中山下榻,又让章太炎住进园中并与汤国梨结婚。此外,组织形式多次救灾义赈,罗致许多学者入园从事经学、小学、史学、文艺、宗教、碑刻等研究。宗仰是一位虔诚的佛教信徒,但是他出家而未忘世,积极投身政治斗争,参与社会活动,广泛联系与交往各方面的人物。在辛亥革命前后,他以方外人士的身份,利用与罗迦陵的佛缘关系,为革命作出了有益的贡献。
辛亥革命的胜利果实很快被袁世凯等军阀野心家篡夺,年轻的共和国失去了革命的灵魂。曾经是充满爱国热忱的宗仰痛心疾首,颓然而退。他作了一幅《江山送别图》送给好友刘琴生,题款中写上"共和末日写此用留纪念",并赋诗4首于画上,哀叹"北风寒厉岁月暮,阴晦朝曦暗夕光","争春千帆逆水舟,暗潮风劲力难收"。1914年,宗仰出游匡庐、黄山、九华、雁荡、天台诸峰。1920年,宗仰偕同青权法师,扬州的寂山、雨山法师去南京栖霞朝山。栖霞寺创建于南朝齐梁年间,清代咸丰时毁于战火,仅存几间破屋供法意老和尚栖身。在法意的坚请和青权、寂山、雨山等人的支持之下,宗仰终于答应赴栖霞主持寺庙的复建工程。
由于栖霞寺荒圮已久,原存山地寺产已经为江宁县改作他用。宗仰起而力争,经友人奔走斡旋,终于将山地寺产收回。孙中山对宗仰主张修复栖霞光一寺也表示支持,捐助银元1万,作为归还当年宗仰义助革命之款。其余曾经得到过宗仰帮助的国民党要员,与他素有交往的文人学士也纷纷解囊,随缘乐助栖霞寺。为便于修建工程中运输物资和四方士众前往观光,当时的政府交通厅行令沪宁铁路局,将南京郊区的松树村车站移至栖霞。宗仰上人升座之日,万方云集,于榛芜之中搭起了20余座芦棚。寺庙复建进展很快,那象征光明的毗卢宝殿拔地而起。但是,就在这座大殿即将落成之日,已经积劳成疾的宗仰,于1921年7月圆寂于僧舍。
宗仰在常熟的侄儿黄幼臣、侄孙黄国钟本意想扶柩归里,将宗仰遗体葬于三峰寺侧。但是,由于宗仰是中兴栖霞寺的祖师,寺僧和各界人士都要求留葬于栖霞山麓。他的弟子惟德等人对在该寺大殿之后为乌目山僧宗仰建塔留念。章太炎为撰《栖霞寺印楞禅师塔铭》,追述自己与宗仰的结交经过。
乌目山僧宗仰的一生充满着传奇的色彩。他寄迹沙门却投身革命,跟许多革命党人密切交往,办报纸,兴学堂,奔走呼号,以拯救民族危亡为己任,于社会公益事功输热忱,对宗教界的影响尤了显著,宗仰支持革命事业的功绩永不泯灭!
(吴正明、周文晓着 根据《名僧录》中国文史出版社1988年11月第一版编辑)